有个很年轻的朋友是靠画画为生的。
要是把他的画都翻出来看看,就会注意到黄土地或黄土墙和不规则的、似枯而活的长枝几乎贯穿到每张画中,寺庙的塔、孤独的僧也频频出现。你大概也就能透过这些猜到他是西北黄土地上的人——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能看到他的传统和乡愁,能看到他背后非常根深蒂固的一些思想观念。
他的画上呈现的元素总体不多,大致就是自然中看到的土地、植物、房子、人,偶尔还有湖泊。刚提到,他画的土地是黄土地,房子是黄土砌成的墙,他表达树木多是用没有叶子而杂乱野蛮生长的长枝。这些固有元素的存在,让我忍不住思考一个隐匿其中的矛盾冲突点:好像这种一致性既给他的画赋予了一种风格,又让他的画或者说他的艺术表达走入了某种定式框架,你不知道那是视野和思想的局限性、还是说这是一种需要强化的个人风格,亦或者两者都有!
不禁想起演员们,像成龙、李连杰,就是演绎了一个个电影屏幕中正义的功夫英雄,从此刻上了“武打巨星”的烙印;陈乔恩、明道就是在一部部电视剧中饰演灰姑娘和王子的形象,从此贴上了“偶像明星”的标签。
对于他们而言好像需要一种明显的风格定义,准确的说是需要深入人心的角色定位,让大家一想到国内拍武打戏、会中国功夫的人,就能想到成龙、李连杰、吴京等;一谈到国内偶像电视剧,就想起陈乔恩、明道、贺军翔等。几乎就像一种品牌——啤酒是青岛的出名、白酒是茅台的顶好。
某某画家专注于画鹰,某某作家只写乡村故事,某某企业坚持生产电子屏幕,他们像是研究学者们要去选择一个课题,沉下心来专注研究以形成一种理论或打造一个logo、塑造一个lable。
当精益求精、做到极致了,人(或者说企业)是可以凭借某一种单一的作品(产品)出彩甚至说闻名世界、流芳千古的。比如国内水墨画四绝——李可染的牛、齐白石的虾、徐悲鸿的马、黄胄的驴,拉斐尔的“圣母像”。
类质化甚至同质化的东西能吸引人一定是它已经很好,看一次还能喜欢一次,像蓝天白云、像青青草地、像清澈的水、像干净的眸。
但要是一块土地始终都只能渗出来艰难的滴滴点点,而没有汨汨清泉(或者说石油)的可能,很难说给人提起新的兴趣或者说带来什么惊喜,不禁要去怀疑它是不是已枯竭。
“某某某演什么都是那个样子”——曾看到有篇网文高度总结几位“戏路窄”的演员:百变精英靳东、千古一帝唐国强、万年公主金巧巧……
特别是靳东,一直在荧幕上都是以高大英俊、西装革履、优雅得体的职场精英形象出现的——精英医生、精英高管、精英律师。“咦,这不是那什么中的角色?串戏了?”
能凭一种单一的形象、固有的套路或者说不断地重复自己而维持一个饭碗,有足够的人买账当然是很大的本事。但是出于热爱的人一定更希望打开局面、延伸触角、有所突破,创作出更精深或更广阔、更坚实或更丰富的东西,这大概叫“创作者的生命力”。
关于演员,丹尼尔·戴·路易斯担得起银幕“最专业”的称号,是演什么像什么、演什么都能封神的殿堂级演员。他可以是《我的左脚》中患有小儿麻痹症、全身上下仅有一只左脚能自由活动、艰辛求生而极具绘画天赋的艺术家,可以是《布拉格之恋》里风流成性但是性感魅力让每个女人无法阻挡的外科医生,也可以是《血色将至》里粗粝黑暗贪婪、心狠手辣、疯狂敛财的资本家,还可以是《魅影缝匠》极度优雅绅士而傲娇孤僻的顶级裁缝。
还有《林肯》、《纽约黑帮》,他无不是以精湛的沉浸式的演技,不,他是用生命去带我们领略形形色色性情和轨迹的人物。60岁的时候,他终于决定息影了,一定因为创作太耗精力了……
关于作家,米兰·昆德拉担得起“最伟大”的评价,因为他生活上的广闻博识,以至于他的作品具有一种“世界性”。从《生活在别处》到《玩笑》到《生命不能承受之轻》……你能看到一个敏感的丰富的生命体验者,述说和讨论既广博又深刻涉及政治、流浪、灵与肉、轻与重等诸多领域的主题。
“因为疫情没办法出去写生,思想都枯竭了。”
应该是这样,只有师法自然、不断进行生命体验,得到滋养,才能说有源源不竭的灵感冒出来……